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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英国学习时,在幼儿园实习过3周,主班老师60多岁,做了40年的幼儿教育,班级状况井然有序,我几乎提不出任何问题,因为我没有任何幼儿教育的经历。这次到瑞典就不同了,我有了2年的实践,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问题,以下是瑞典老师的答疑解惑。

 

       我问若妮特:“男孩喜欢拿木棍当枪玩暴力游戏,老师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处理?”她说:“我会告诉他们,你们可以在户外玩,不可以在教室里面玩这种游戏。也许转移孩子注意力的方式更好,但如今的孩子也需要老师直接告诉他,老师态度不必很严厉,但要直接了当、语气坚定。男孩需要男孩的游戏,户外可以玩射击游戏,但不能对着人。可以是想象中的怪兽或动物。因为绝大多数人还是吃肉,人还是在屠杀动物。尽管华德福幼儿园不吃。”

    

如果某个孩子经常打人,某个孩子经常被打,老师会分别与双方家长座谈。寻找孩子打人的原因,也许孩子缺少安全感。2-3岁的孩子打人,常常是因为他的语言能力还不完善,不能充分地表达自己。当他能够说出自己想说的话,通常打人现象也就消失了。

 

我在安娜丝蒂娜的幼儿园,见到一位被领养的中国孤儿,她刚满3岁,入园不到一个月,非常活泼可爱,但她常常会打别的孩子,打完后,看到别的孩子哭,她会很好奇地看着。我问安娜丝蒂娜:“你会告诉家长孩子在幼儿园打人吗?”她说:“不会!如果告诉的话,很可能家长会训斥孩子,对这么小的孩子根本不起作用。”3岁的孩子还体会不到被打孩子的痛苦,安娜丝蒂娜通常是安慰哭泣的孩子。对于打人的那个女孩,不批评,也不讲道理,而是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参与到别的活动中。但如果是大一些的孩子打人,老师会告诉他,别的孩子被打疼了,如果一再发生,就让他坐在老师身旁,暂时不让他和别的孩子玩。

 

斯坦纳说一个班级拥有的孩子人数取决于老师能够应付的家长人数。孩子的问题通常是家长的问题。如果家长告诉孩子:“谁打你,你就打他。”这样无止境地打下去就会引发战争。所以老师在一定时候总是会制止冲突升级。

 

孩子咬人是严重的事情,老师会当天告诉家长,但说话的方式要温和,不要让家长产生负罪感。

      

我在英国的老师曾说如果没有院子,就不要办华德福幼儿园。我在瑞典参观的幼儿园,一般都有自己的院子,唯一一个没有院子的幼儿园,孩子们在小区的公共场所玩耍。

 

在若妮特的幼儿园,已经是深秋时节,孩子们穿着雨衣雨裤仍然在玩水。在家长的帮助下,他们把水引进沙坑,孩子们打开水龙头,随时可以往沙坑里放水。有的孩子跪在水里,身上尽是沙子、泥土、水。若妮特说:“如果家长怕孩子把衣服弄脏,可以把孩子送到别的幼儿园。有位人智学专家说,幼儿园给予孩子的应该是快乐,孩子玩土、玩沙、玩水,他们快乐、高兴,成人为什么要禁止?”

 

      院子里有树,我见孩子爬树,若妮特也不管,我就问她,是否孩子可以随便爬树?摔下来怎么办?她说办园15年来仅一个孩子因为爬树摔下来,但没有受伤。中国妈妈李丹说,女儿的外公来瑞典时,看到外孙女爬上高高的树,吓得心脏“砰砰”乱跳,而老师却在一旁说:“没事,没事。”当然幼儿园出于安全考虑,也会阻止年幼的孩子贸然爬树,老师会说:“等你长大一些,双臂和双腿有力气了再来爬树。”

 

        每周五瑞典所有华德福幼儿园都要去森林玩耍,若妮特幼儿园也不例外,这一天是一周的高潮。他们分为2个大组,每组去不同的地方。我们沿途步行了20多分钟,孩子们可以离开老师向前奔跑,但每到一个特定的地方,他们会主动的停下来,等待老师和其他的孩子,当所有人都到齐了,他们又开始向前奔跑。

到达森林里老地方,老师点燃篝火,大家吃一些随身带的点心,就可以玩耍了,我惊奇的是若妮特一直坐在篝火旁用树叶做头饰,孩子们跑得不见踪影,她无动于衷。我问道:“你难道不担心孩子会跑丢?”她说:“孩子是不会跑出妈妈的怀抱。怀抱不是指手臂的范围,而是心灵的怀抱。曾经有位政府部门的人来幼儿园检查,问我:‘如果孩子在森林里玩,丢了一个怎么办?’我说:‘祷告上帝。’这人说;‘幸亏我们认识了25年,我了解你,换了别人你这么说的话,政府会让你的幼儿园关门。’”不过我相信若妮特的做法是建立在对孩子和周围环境的了解基础上的。

 

        我原来以为华德福幼儿园给孩子的生日礼物都是老师亲手做的娃娃,这次我才得知并不全是如此。李丹的女儿6岁生日的礼物是一把木工刀,她从3岁入园开始,就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女儿有了木工刀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到森林里找一根木棍,把树皮削掉,在老师的帮助下,做了一匹马。李丹收藏着女儿在幼儿园做的所有手工作品,她一样样的拿出来向我展示。年底她要回北京探亲,我建议她把这些作品带回国,和中国的家长分享。

 

         瑞典华德福老师不仅带孩子去森林,还带孩子们到大海里游泳。他们相信孩子在学前尽情地玩个够,到了小学才能上课时坐得住。李丹觉得她没有享受到的童年乐趣,而女儿在华德福幼儿园里享受到了。

 

       我曾遇到爱讲脏话的孩子,怎么办?若妮特告诉我,她的班上有一个孩子喜欢说大量的脏话,若妮特态度明确告知这里不能讲脏话。有个孩子每到吃饭前就要讲“屁股---厕所”,若妮特说:“你去厕所讲去!”几次以后,他就不说了。一段时间后,班上另一位孩子的弟弟入园,某天问若妮特:“吃饭前不能说厕所是吗?”“是啊,这是我们的规矩。”突然她意识到不对劲,问:“你是否想上厕所?”孩子点点头,可是已经太晚了,裤子尿湿了。看来班级的规则已经深入孩子们的心里,甚至影响到他们的弟弟妹妹。

 

若妮特告诉我,许多年前,犹太人从欧洲逃亡到以色列,其中有一批人热衷于社会主义理想,建立了一个社区,规定所有的成人不许说脏话,他们以为这样做孩子们就不会说脏话了。可是有一天人们发现一群孩子对着一个女孩叽哩哇啦,女孩在哭,这群孩子说些什么,大人听不懂,想必是孩子们发明的骂人的话。脏话出自人的天性。

 

还有一个孩子新入园时,喜欢讲电视里看到的血腥故事。每当这个时候,若妮特说:“你对我一个人讲,我们单独在一起。”若妮特把他带离教室,让这个孩子尽情讲述。若妮特说我们不是脱离社会,生活在孤岛上的一群人,这个孩子已经看了暴力电视,怎么办?他需要说出来,但让别的孩子听到不妥,那就对老师一个人讲。

 

班上有讲脏话的孩子,别的孩子肯定会受到影响。有的家长反映自己的孩子回家讲脏话,要求幼儿园不该接受讲脏话的孩子。若妮特认为这样的孩子更需要帮助,怎么能拒之门外?有一个自闭症的孩子,老师越是不让他说脏话,他越是说得起劲,老师只得告诉其他孩子把耳朵捂起来,但不会拒绝这个孩子入园。

 

我在报纸上看到一位妈妈为了锻炼7岁的孩子当众说话的胆量,让他报名参加了一个电视竟答活动,当他回答不出来的时候,主持人不但没有保护孩子的自尊,反而为了讨好观众,取笑孩子。结果,孩子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内向,几乎不再说话,妈妈痛苦万分、后悔不已。安娜丝蒂娜说一些孩子怕陌生人、胆怯,很正常,父母为这样的孩子担忧完全是多余的。那些非常主动和陌生人打交道,没有一点内敛的孩子反倒有点问题。现代社会有些人,往往喜欢出风头,内心空空如也,却到处张扬,比如争着上电视表现自己。

 

每当有参观者来园时,安娜丝蒂娜反感个别参观者积极主动地打扰孩子,这样会把班上的孩子弄得异常兴奋、躁动,孩子通常不喜欢陌生人摸他们的脸蛋或头部。当年我去英国幼儿园实习时,老师告诫我们,不要和孩子主动说话,除非孩子来和你说话,简单答复即可,不要多问。 

 

瑞典的一些孩子拥有上百样玩具、各式各样的衣服。孩子成年了,有些父母送给孩子的礼物是一辆汽车。在中国,有人问如何在家里实施华德福教育,来自美国的老师天明(Tammy)说:“首先把你家的玩具收拾起来一部分。”中国独生子女的玩具也是远远超出需要,父母以为给孩子买的玩具越多,表达的爱越多。在若妮特的教室门口贴着瑞典最著名的电影大师伯格曼的一段话,大意是孩子只需要一个娃娃、几句话、一些故事,剩下的让想象力发挥作用。伯格蔓4个月前刚去世。

 

我自己在带孩子时,好象是本能的反应,当孩子不肯做某件事情时,常常会说:“如果你不做这的话,你就不能做那----。”明知这种做法不妥,情急之中就会冒出来。而我遇到的若妮特和安娜,都说他们无论在幼儿园还是在家,都不会这么说。如果外出时,某个孩子不肯带帽子,老师会一次次地给他带上,不会说:“你不带帽子,就不能出去玩。”在家里,比如孩子不肯收拾房间,安娜会对孩子说:“把房间收拾好,我会给你零用钱。”但若妮特的做法不同,孩子不收拾房间,就让他们房间乱糟糟的,她不会帮忙。

 

安娜的女儿13岁时买了一个宠物鼠回家,安娜曾经坚决反对过,但女儿真的买回家了,她只得无奈的接受。女儿20岁时,在下巴上打了一个洞,带上一个唇环,安娜无论如何反感,也只能接纳。我在英国时遇到一位韩国高中生,问他会把头发染色吗?他说:“我要是染了头发,妈妈会把我杀了。”我想他的妈妈只是表示自己的强烈而坚决的态度,以至孩子不敢违背妈妈的意愿。而瑞典的父母面对孩子的挑战却好象无可奈何、只得接受。

 

我看到小学四年级的学生就有带耳环的,老师说带耳环取决于家长和孩子,学校不干涉,尊重他们的选择。爱迪特认为孩子上学带耳环不好,可以在家里带。但在瑞典只能向家长提出建议,不能禁止。在中国,就我所知,即使高中生在学校也不容许带耳环。在穿戴方面,我还是比较赞同中国的学校规定。

 

我遇到一位30多岁的瑞典母亲有2个孩子,属于2个不同的父亲,都没有结婚。未婚生育在瑞典很普遍。以前我认为未婚生育都是年轻的女子,如今看来没有年龄的限制,这已经成为西方现代社会的潮流之一。她的7岁儿子每周有4天和妈妈一起生活,3天和爸爸一起,16岁的女儿,全班27名同学,仅两个家庭从没有离过婚。

 

一般而言,我在国内的感受是孩子的自由太少了,以至他们的个性受到压抑。而西方给我的感觉是,孩子的自由太多了,以至他们滥用自由。理想的情况也许不用惩罚就可以规范孩子的行为,我的老师沃伦(Warren)说:“我和其他的老师,的确有时奖励和惩罚学生,但我要强调这两种方式都是从外界给学生施加权威,削弱了学生形成自己的判断力和发展自己道德的能力。正如我们在监狱中看到,惩罚和监禁阻止不了犯罪,也改造不了犯人。奖励和惩罚使孩子们远离了真、善、美世界的源泉。”但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还达不到放弃惩罚就能规范孩子行为的境界,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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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蓓

吴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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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学硕士,担任过大学物理教师13年。2001年赴英国爱默生学院学习华德福教育,2005年9月开始在北京实践华德福教育。已出版的书籍:《华德福老师的心灵日记》(原名为《英格兰的落叶》)、《请让我慢慢长大》。翻译出版的书籍:《学校是一段旅程》、《解放孩子的潜能》、《圣雄修身录》《圣雄箴言录》,以及3本儿童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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