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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儿快飞出去吧

吴 蓓

 

女儿5岁那年的春天,我为她买了一只毛绒绒刚出生的小鸭子,她十分的喜爱,几乎每天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鸭子。

喂养了一个多月后,一个周日早晨,我发现阳台上的鸭子死了。我心里有点发怵,就没有收拾。上午我忙于家务、招待客人,只知道孩子进进出出,去过阳台。中午我正在厨房炒菜,女儿进来找我,却半天不说话,我好生奇怪,她一向性格活泼,藏不住心里话。今天是怎么了?我问她是不是和小朋友吵架了,她摇摇头。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她还是摇头。想吃饭了?她仍是摇头,我不再问了,做着手中的家务活,她跟着我转,过一会她踮起小脚,双手合拢放在我的耳朵上悄悄说:“我把小鸭子埋起来了。”我很吃惊,“你是怎么埋的?”“我找了根小棍子,挖个洞,把小鸭子放进去,把土堆在她身上,她的毛露 出点,我又用土盖上,就在楼下,你去看,我把小棍子插在她的坟上了。”我抱起女儿问:“你是怎么把它弄到楼下去的?”“我用手捧着它。”“你很难过?”没想到她竟然哭了起来“妈妈,为什么小鸭子会死?为什么它这么小就死了呢?”她越哭越伤心,我不知如何回答,也许是小鸭子生病了,也许小鸭子受凉了,我竭力寻找借口,但我知道任何答案都无法解释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为什么会消失。我抱着女儿从6楼的窗口往下张望,没容我看清,女儿又急了,“谁把小鸭子翻出来了?不行!我要下楼。”她挣脱我的拥抱,就要往楼下跑。女儿是用树棍挖的一个浅坑,我拿起锅铲,和她一起下楼,挖了20厘米深的洞,把小鸭子重新埋好,至今它还在我们楼下的泥土里安息。

女儿6岁那年,我妹妹给她买了两只鸟和一个鸟笼,小鸟每天叽叽喳喳在笼中歌唱,好不热闹。怕委曲小鸟,我们打开鸟笼,让他们在房间里自由地飞翔。有一天,一只小鸟从阳台门飞走了,剩下的一只鸟非常孤单,悲鸣不已,女儿要我把它放了。我心想连鸟带笼子花了30元,我这一放岂不等于扔了30元钱吗?我实在不舍得。有天早晨女儿在厨房里洗脸,我在另一间房里收拾东西,听见女儿对小鸟说:“小鸟,快飞出去吧,窗子开着呢。”我心里一阵难过,鸟儿的家是天空是树林,我竟为了钱,为了享受小鸟的啼声,而把它关在房间里。我赶紧打开所有的门窗,让鸟儿重获自由,飞向蓝天。

这两件事深深触动了我,为什么我作为一个成年人,对小动物的死亡习以为常?为什么对笼中的鸟可以熟视无睹?也许是看到太多的死亡,内心麻木了?也许是自认为人――最高级的动物,可以不惜牺牲其它动物的利益,为了人的存在与享乐?也许是日常生活中,用钱可以买来一切,于是动物的价值就用金钱来衡量。小鸡、小鸭、小猫、小兔等等,它们之所以活着,是因为人要吃它们,是因为它们可供玩赏,于是被繁殖、被生产、被买卖,它们没有一丁点的独立性和生命的尊严。而那些荒野中的动物,如狼、狮子等,则几乎被斩尽杀绝。我们之所以是人类,难道仅仅是能够屠杀动物以供食用或关在笼中以供玩赏?印度的圣雄甘地曾说过:“人之所以是人,不在于人以动物为食,而是必须保护动物。”

儿童的生命还没遭受成人世界的污染,没有和自然界分离,仍保留着对一切生命的怜惜与热爱。在女儿的心灵里,小鸭、小鸟就像是她的小妹妹、小弟弟一样,需要关怀与呵护,就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没有高贵与低贱之分,无意中她在等待着小鸭子像她一样慢慢长大;无意中她感觉到鸟儿像她一样渴望自由。

女儿惊醒了我,人只是自然的一部分,人的生命依赖于动物、植物,这种依赖不仅仅是物质上的,也是精神上的。人类和所有其它生命同出一源,我们都是地球母亲的孩子。

 

                                    

                    原文发表在《少年儿童研究》 1998年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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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蓓

吴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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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学硕士,担任过大学物理教师13年。2001年赴英国爱默生学院学习华德福教育,2005年9月开始在北京实践华德福教育。已出版的书籍:《华德福老师的心灵日记》(原名为《英格兰的落叶》)、《请让我慢慢长大》。翻译出版的书籍:《学校是一段旅程》、《解放孩子的潜能》、《圣雄修身录》《圣雄箴言录》,以及3本儿童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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