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倾听的歌

——山竹班简讯之四

吴  蓓

       这三周是语文版块。同时继续数学版块的有关“时间”方面的练习，结合冬至和圣诞节，做了相应的活动和练习。我们主课的内容就是朗诵汉民族的“创世纪”——《黑暗传》。

       华德福学校通常是三年级第一个语文版块就讲创世纪的故事。我觉得最好是孩子九岁时讲述，对于一个班级来说，我们班的孩子截止到九月一日有6 个孩子过了九岁生日，我想再等等，等到大约半数的孩子过完九岁生日。冥冥之中，我感觉12月冬至前开始比较合适，创世纪的进行与大自然变化的最重要的节点相呼应。

                  课程设计与孩子的意识变化

我非常喜欢华德福教育的缘由之一是根据孩子的意识发展来设计课程。儿童的意识变化再现了人类精神演化的过程，西方也有其他的著名学者持有类似的观点，如荣 格说：“从生理上看，儿童的身体娇小，他的思想贫乏、形式简单，但是我们没有认识到，童年心理的深邃意蕴的始基，是它与史前时代心灵的本原一体。在儿童心 里，这种‘本原心灵’的显现和作用，正如它在人类胚胎的发生、演变、进化的种种阶段中的显现及作用一样。”“正如人体胚胎的演化发展重复其史前史一样，心 理的发展同样也经历了一系列史前阶段。”（荣格 《探索潜意识》  引自 《潜意识与心灵成长》荣格 等著   张月译  上海三联书店  2009年）

儿童早期的心理发展相应于人类史前阶段。反之，从人类意识演化的过程来对应儿童发展的特点，确定语文课教学内容，以便符合儿童的心灵成长。斯坦纳认为教育只能基于对人的真实了解，九岁的孩子需要创世纪的故事来配合他们的意识转变。

                  给中国孩子讲西方创世神话？

       西方华德福学校讲述圣经里的创世神话。在中国实践华德福教育的一些学校，也是如此。有的学校既讲西方创世纪，也讲中国的盘古开天辟地。而我觉得对于中国的孩子，当然要讲述我们自己的创世纪。创世神话对一个民族意味着什么？

       著名学者叶舒宪认为：“创世神话是其它神话的基型和范本。它的作用是确认人类在宇宙时空中的地位。创世神话确定一种结构秩序的基调，并以此规定某一文化共同体成员其他方面的态度、行为和礼仪。”“某一文化共同体”，我的理解就是一个部落或一个民族。

波兰著名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认为原始社会的神话，是活生生的实体，如同圣经故事支配西方人的信仰与行为那样，神话在原始文化中强化信仰、护卫道 德，……。神话不是艺术的想象，不是为了满足自然现象的解释，“而是为了回应深层的信仰需求、道德渴望、社会服从、社会主张，甚或实际需要，……。” （《华德福教育神话教学蕴义之研究》  作者：王士诚  国立政治大学 教育研究所）

一个民族的创世神话，确定了该民族在宇宙时空中的位置，也可以说是和宇宙万物的关系，它影响着这个民族的宗教信仰、社会结构、伦理秩序。西方人以及他们的 社会结构，与我们的不同，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是他们的创世纪神话与我们的不同。圣经故事支配了西方人的信仰与行为，为什么中国的语文课上要给中国的孩子讲 述西方的创世神话和圣经故事？孩子先要有自己的民族根、民族魂，再去面向全世界。先做中国人，再做世界公民。

另外，如果想要深刻理解我们自己文化的根源，不妨从我们的神话开始。叶舒宪写到：“ 如果说西方哲学的模式是在扬弃了神话思维模式之后发展起来的，那么可以说中国哲学的思维模式是直接承袭神话思维模式发展起来的。”（《中国神话哲学》叶舒宪  著  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  2005年）

至于中国神话是否契合孩子九岁的意识变化，或者只有圣经的创世纪才能契合，这个问题要等下一篇简讯才能触及。这涉及到如何理解“自我”，以及东西方“自我”的差异。

中国的神话

心理学家荣格认为神话“不仅代表着，而且就是原始部落的精神生活，这些原始部落一旦失去其神话遗产，就会像人失去灵魂一样，马上解体、腐烂掉。一个部落的 神话，就是这个部落活着的宗教，它的失却，无论在哪里，即使是在文明人中间，也是一种精神上的灾难。（《西方神话学读本》[美]阿兰 邓迪斯 编 朝戈金等   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台湾人类学教授李亦园写道：“从近代对于神话的研究里，我们越来越明白，神话对于一个民族知识与文化价值的传承与创造上所占的关键性地位。一个缺乏神话的民族就好像一个不会做梦的个人，终而会因创意的丧失而枯耗至死。”（李亦园为约瑟夫•坎伯（Joseph Campbell）著《神话的智慧：时空变迁中的神话》写的译本序）

我们中国人的创世神话在哪里？

绝大部分的中外学者认为汉民族的神话零星片段，不成体系。有人在文章里写到：“具有五千年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传统的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竟然没有发现自己民族的宏伟史诗，这无疑是全世界史学家和文学界深感遗憾和迷惘的一件事情。”直到1984年由胡崇峻先生搜集的流传在神农架一带的《黑暗传》发表，才使得人们改变了看法。

华中师范大学的刘守华教授认为《黑暗传》是叙说上古汉族神话历史的一部民间歌本，可视为“汉民族神话史诗”。它“将以盘古为中心的创世神话编成具有宏大规 模，史诗风格的叙事长歌，面向广大民众演唱，融合到民间丧事习俗之中，让这些远古创世英雄的辉煌形象长久地活在后世子孙心头，使民族传统绵延不衰。”

匍匐倾听的歌

 2009年我阅读刘守华老师的著作《道教与中国民间文学》时，得知有《黑暗传》，当时在网上阅读了部分篇章，还兴奋地告诉了在美国的郁宁远老师。一晃六年过去了，当我再次阅读《黑暗传》时，毫无疑问这就是我要带给孩子的中国创世神话。

《黑暗传》不仅故事内容恢宏、奇异、壮观，还有它所呈现的民间文学式样。华德福教育强调的是老师口述故事，如果把《黑暗传》以故事形式口述给孩子，孩子们 只是听到内容，而不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文学魅力。在一位家长的帮助下，我们节选了书中的篇章“天地玄黄”部分与“日月合明”的全部，打印出来，发给孩子们 阅读。

“哪年哪月歌出世？哪天哪月歌出生？

伏羲来制琴，女娲来做笙，有阴才能言，有阳才有声。

阴阳相配才有人，有人才能有声音，

有了声音才有歌，歌多才能出歌本。

当年孔子删下的书，丢在荒郊野外处。

一本吹到天空中，才有牛郎织女情。

二本吹到海里去，渔翁捡到唱怨魂。

三本吹到庙堂里，和尚道士唱圣经。

四本落到村巷里，女子唱的是思情。

五本落到水田中，农夫当作山歌唱，

六本就是这《黑暗传），歌师捡来唱亡灵。”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高行健在《灵山》一书中描写了他初次读到《黑暗传》片段时，对胡崇峻发出的感叹：“这语言真叫漂亮，完全是打心里流出来的，根本不受所 谓民歌体五言七言格律的限制。”“这是没被文人糟蹋过的民歌！发自灵魂的歌！你明白吗？你拯救了一种文化！不光是少数民族，汉民族也还有一种不受儒家伦理 教化污染的真正的民间文化！”

我在家里一遍遍地朗读，在班上读给孩子们听，带着孩子们一再读，就像高行健说的“哪里去找对灵魂的敬畏？哪里还能再找到这应该端坐静穆乃至于匍匐倾听的歌？”

《黑暗传》的节选约有6000字，一次主课约读1000字左右。刚开始一口气读完一千字时，有孩子说：“好累啊！”。到了 12月31日 我们把“日月合明”章节通读一遍，读着读着，孩子们开始有节奏地跺脚，用手拍打桌子。那种酣畅淋漓的节奏喷涌而出，越读越快，个别孩子跟不上了，干脆就沉 浸在满屋的朗朗声中。有孩子说《黑暗传》越读越来劲。在孩子的灵魂深处，回荡着远古的声音。神农架的歌师说：“此本传下常常看，清闲自在有精神。”

当我们读到这样的段落 ：“头如碾盘样，口张簸箕形。角长有五尺，高有四丈五。 长有百丈零，獠牙三尺剑，目中放光明，鼻孔似水桶，……”教室里能听到孩子的感叹声“哇！”

我们没有抄写《黑暗传》。美术课上，小繁花老师带他们画了其中几个场景。

周末作业也增加一项，请家长为孩子读《黑暗传》，趁机也让家长们了解我们民族的创世神话。

姓氏图腾

       我们继续每天早上画姓氏图腾。画到“周”姓时，我讲了周氏的始祖——后稷的故事，后稷的母亲姜嫄踩到雷神巨大的脚印后怀孕，生下后稷，母亲觉得这个孩子来历奇怪，就把后稷扔到冰上，想把他冻死，大鸟飞来保护后稷，母亲见状才把后稷抱回家养大。

       第二天班上就有男孩子把外衣塞进肚子里，好像怀孕一样。几乎每个男孩都喜欢尝试一下大肚子的感觉，乐此不疲。

“王”：

“江”：

“周”：

      这三周，随着黑暗传的进行，我在网上读了大量的有关《黑暗传》和胡崇峻先生的介绍。我在班上讲了胡崇峻先生为了搜集《黑暗传》，耗尽所有的精力和时间，还把自己的微薄工资用于来往的车费。   几年前记者采访他，看到他已家徒四壁。2007年他双目失明，之后瘫痪在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靠他的儿子长年累月地照顾。为了表达我们对胡崇峻先生的真诚感谢与崇高敬意，1月16日学校举办的新春庙会，每个孩子都会画自己的姓氏图腾，为胡崇峻先生义卖募捐。

一阳初生

     这是我带这个班级过的第三个冬至。他们长大了，画的九九消寒图也要增加难度了。

我们也是第三次画冬至的卦象了：

远古时代，许多民族把冬至这天看作是太阳神的生日。一、二年级，我讲述西湖民间故事《寻找太阳》，今年我把《寻找太阳》打印出来，和孩子们一起阅读。接着我请孩子们画画他们心中的太阳：

       寻找太阳的故事里，最后是金凤凰把太阳从海里托出了海面，一位孩子画的太阳是这样的：

中秋节我们画了月亮和蟾蜍，冬至我们画太阳和三足乌，我们是参照汉画像画的：

      前 面的数学版块我们画了有关时间的五个圆，画太阳是要画圆形的，在一圈圈的涂色过程中，我们画了许多的圆形。太阳运行的路线也是圆，圆是宇宙的原型。荣格学 派的学者认为：“圆形（或者球形）是潜意识自我的形象。它表现心灵整体的一切方面，其中包括人与大自然之间的关系。无论圆形的象征是出现在原始人的太阳崇 拜中，还是出现在现代宗教中，是出现在神话中，还是出现在梦中——它始终指向单整的、至关重要的生命体——生命的终极整体。”一位禅宗大师说：“在禅宗 中，圆代表着澄明。它象征着人的完美之境。”“圆形是心灵的象征（甚至柏拉图也把心灵描绘为一个球形。）”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出现了圆形飞碟的“幻 觉传说”，荣格认为不明空中飞行物是心灵内容的投射，这种投射在一切时代都由圆形来象征。“它是集团的潜意识心灵用圆形的象征来医治我们启示时代中所出现 的分裂的一种尝试。”（阿妮埃拉 嘉非《视觉艺术中的象征主义 》引自 《潜意识与心灵成长》荣格等著  张月 译  上海三联书店  2009年）

画圆的过程也是一种心理疗愈。

几年前，我在准备冬至节内容时，手臂挥舞着画了无数个圆。有一天在等公共汽车时，突然想到自己身上也有圆形，就加意念在头上画圆，在身体上用意念画圆。以致晚上躺在床上，给自己身体加上画圆的意念后，很快就睡着了。

爱的真谛

       临近圣诞节，我们班为一年级每位孩子做了一个立体折纸娃娃。冬至这天下午，我们到学校的餐厅打扫卫生。老师有意识地引导孩子去做些服务，也是需要的。

圣诞节前夕，我对孩子们说，古代中国人用的是阴历，现在我们用的是阳历，比如今天是12月24日就是阳历。全世界通用的都是阳历，为什么？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耶稣基督的诞生，他来到人世，带来了爱。什么是基督的爱？我让孩子们听写：

“你们听见有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只是我告诉你们：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想要告你，要拿你的里衣，连外衣也由他拿去；有人强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有求你的，就给他；……。”

12月25日圣诞节我继续听写“爱的真谛”：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要忍耐，爱是永久不止息。”

——《哥林多前书》

周末作业要求背诵这段话。一位家长反馈道：“孩子大声认真朗读了差不多三十遍，背了可受益终生的‘爱的真谛’！还边读边指出生活中我曾给他讲过的点滴相应事件，以前不理解，经过此次学习似乎理解了，……”  

12月31日是2015年的最后一天，也是这学期最后一节语文课，我让孩子们把“爱的真谛”抄写在主课本上。

       我自己先抄写一份给孩子们作为示范。我犹豫是否要用彩色铅笔抄写，是为了视觉上的好看吗？还是为了增加对爱的理解？如果是后者，那么是否用彩色铅笔就变得无关紧要。我用铅笔抄写一遍，再把每个字又描了一遍。我告诉孩子们，自己决定是否用彩铅，重要的是认真的态度。

每年的最后一天我都给孩子们讲述《戴斗笠的地藏菩萨》，这次我打印出来，请孩子们带回家阅读二遍。有一位妈妈陪伴孩子读了二遍，用了将近二个小时。这样用心的家长让我感动。

已经有五位孩子站在讲台上给全班讲故事了！看到他们付出的努力和内在的成长，我的心里无比地欣慰。

建炉灶

 10月份，学校来了一位新厨师，我们都喊他庄总，他曾经在五星级饭店工作过，已有20多 年的素食经历。他们一家三口就住在我的隔壁。到了周末，我惊奇地发现，他的门口出现了一块菜地，过了一周又出现了一圈栅栏。有时看到他坐在阳光下做木工， 一问他最擅长的爱好不是种地、木工，而是布艺！我和庄总聊天，总能被他的平和、朴素和智慧吸引，我非常欣赏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这样一位出色的老师，我一 定要请到班上。

    有次停电，庄总在家门口搭了一个简易的炉灶，我吃着他煮的面条，听见庄总说：“我做了20多年的厨师，已经差不多了，真正饭菜的香味，一定是来自烟火。”我趁机提出请他带我们班的孩子们搭建一个炉灶，他一口答应。

我们用了3个下午，从运水泥、砖块、瓦片开始，到和水泥、建造、铺路，最后是点火烧灶。

       孩子们的周记，流水账太多，课堂上我和他们共同写作。我尽量选择他们学过的字来组成句子，实在不行，就把生字写在黑板上。比如参与建炉灶后听写的内容为：

昨天下午我们在庄伯伯的带领下，在山顶学做炉灶。有四位同学用手推车把2百斤重的水泥从山下运到山顶。他们满头大汗、十分辛苦。有的同学和欧阳老师一起干活，他们把沙子、水和水泥混合在一起。有的同学和庄伯伯一起劳动，他们用砖头围成一圈，在砖头之间放瓦片，然后一层层用水泥把砖砌上去。

     接下去由孩子们写，我提示道“可以写你做了什么？你对什么 事情印象很深？还可以感谢一下庄伯伯，他最后帮我们完成炉灶，感谢欧阳老师第二天清理地面。”

   我原以为能写十分钟就不错了，补料教室里一片安静，孩子埋头书写，写了足有20分钟。

华德福教学的常见方法是，主课时段老师和孩子一起回忆昨天的经历，老师写成一段文字，写在黑板上，孩子们再用彩铅抄写在主课本上，四周装饰上花边或配图。 我的不同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听写，不是把内容直接写在黑板上供孩子们抄写；二是我只写出部分内容，剩下的孩子们续写，华德福学校到了中高年级也会这么 做；三是不用彩色铅笔写在主课本上，而是用铅笔写在田字格上，没有花边或配图；四我是在主辅课上听写的，不作为主课内容。主课时间主要用于阅读和学习生 字。

我的这种做法，书面的视觉效果肯定不如华德福教学通常采用的方式，自认为优点是：听写帮助孩子记忆学过的字，由于没有用彩笔和主课本，孩子们没有花费过多的时间在色彩选择和画图上，而且使用田字格本，可以让孩子写的字比较规范，又可以节约纸张。

二十四节气

上次的数学版块，教了如何认识时钟。这段时间语文版块的主辅课上，我给孩子们做了公立小学有关时间的习题，这才发现相当一部分的孩子，对时钟的认识是稀里糊涂的。比如9点50分，我问“还要多少分钟到十点？”“二十分钟”、“五十分钟”、“十五分钟”，孩子有多种不同的回答。再比如“1点半开始看电影，电影放映90分钟，几点钟看完电影？”孩子们不知所措。我想也许题目太难了，我请欧阳老师出简单一点的题目，部分孩子们还是发懵。于是，有关时间的练习告一段落，也许半年后，对孩子们来说做这类题目就很轻松了。

我们画了一年的24节气与八卦。暖色表示阳爻，冷色表示阴爻，从图中可以看到一年中，阴阳的相长相消、相互转化。

       有的华德福学校，在低年级就有一个24节气本，对应每个节气，写写、画画自然界的变化。我感觉对于低年级的孩子来说，还很难如24节气描述的那样，觉察到外界细微的变化。老师引导孩子注意春夏秋冬所呈现的不同即可。到了小学四年级或以上，再做一个24节气本，我个人感觉比较合适。

年底前，孩子们把做完的挂历交上来，欧阳老师帮忙打孔，孩子们用绳子装订好，然后作为一份新年礼物送给妈妈。个别孩子做的挂历，太让我惊讶了，我只要求他们把月份、日期写出来，没有想到他们还把农历的日期、节日、节气都写上了，他们的用心超越了我的想象，我赞叹不已：

元月元日的野炊

这是我们班级的第三个元旦，前２次元旦我们举办亲子运动会。当我听到庄总谈论野炊的神奇，我就萌生了元旦请他带孩子们一起爬山野炊的想法。不巧的是元旦这天他还要上班，于是班级里的爸爸们担当起重任。

我们攀登附近的一座山。下山时，爸爸们带着孩子们捡木柴，妈妈们负责拣垃圾。到达山下的一片空地，我们开始忙乎搭灶。从小在农村里长大的爸爸和妈妈们重温 童年，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大展身手。我在一旁观赏，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去炒一下菜，双眼被烟熏得睁不开，一位父亲见状，赶快来帮忙。

孩子们有的搬砖头，有的捡树叶、竹笋壳，有的烧火、烤红薯。面条煮好了，青菜也炒好了，家长们招呼他们吃饭，他们说：“我们不饿，不想吃。”玩火达到了忘 食的地步。还是我们成人比较冷静，该吃的时候就吃。柴火煮出来的饭菜，大家感到特别的美味，意犹未尽，享受着冬日的阳光，迟迟不愿离开。

在天地间传颂创世纪

    神话在原始社会常有神秘功能，是不可以随便讲述的。马林诺夫斯基的研究表明，对于一个部落来说，神话是真实、庄严、神圣的，只能在一年中的特定时节，透过特定仪式才能传述。

    叶 舒宪写道：“在各大文明早期宗教立法中，新年礼仪往往正是创世神话的重演，因为新的一年的开始，必须象征性地依照创世神话所规定的宇宙时空的发生秩序，而 旧的一年的终结则被看成是世界重返创世前的混沌状态。”读到此，我感到一阵无以名状的兴奋！原来远古时期，祖先们在庆祝新年的活动中，会讲述创世纪！竟然 和我的做法几近一致！

    于是，元旦这天，我们全班孩子和家长们在山上，对着土地、树林、蓝天、白云，还有太阳，高声诵读《黑暗传》，让山神、土地神都来听听天地的创始、日月的开端：

日神为阳月为阴，化为俊男美女身。

男掌日珠女月宝，金龙看护保安宁。

不知盘古来相请，但愿永久不离分。

……

日月二神点头应，盘古开言带笑云：

你们升天安排定，我来保护无难星。

一月夫妻会一面，月爱阳来日爱阴 。

    我们沉浸在朗读中，不知不觉浑身被彩虹笼罩，上天倾泻万道光芒，好像太阳想起了自己的早年经历，有所动容，倾情回应我们。

盘古隐匿而不见，浑身配与天地形。

头配五岳巍巍相，目配日月明晃晃，

毛配草木枝枝秀，又按日月照天地。

眼前的草木、土地、山脉、太阳，似乎都有盘古的身影。

有孩子说，这片山林还是第一次听到《黑暗传》。是的，山林第一次听到有人讲述他们出生的故事。

“随着对科学理解能力的增强，我们的世界变得日趋非人化了。人类感到自己在宇宙之中被隔离，因为他已不再融身于大自然中，他丧失了自己与自然现象在情感上 的‘潜意识一体感’。这些自然现象的象征性意蕴日渐殆尽。雷霆不再是发怒的神明的声音，闪电不再是神复仇用的投掷武器，河水中不再蕴涵精灵，树木不再是人 的生命本原，蛇不再是智慧的体现，山洞不再是巨怪的巢穴，岩石、植物、动物不再向人类说话，人类也不再相信它们能够听到而向它们述说。人类同大自然情同手 足的联系已不复存在，而且随着这种联系的消失，这种象征性联系所提供的强烈的情感能量也已遁逝。”（荣格《探索潜意识》  引自 《潜意识与心灵成长》荣格等著   张月 译  上海三联书店  2009年）

       我想时代的发展有其命数，人和自然的潜意识中的一体感，随着人的智性日渐高涨，难免会消逝。但对于儿童，他们还处在人类发展的早期阶段，他们和自然的潜意识中的一体感还牢固地存在着，我们要呵护这种情同手足的链接，让他们的内在仍然可以听到山林、野兽的声音。

有幸能和孩子同在的成人，如果拥有一颗赤子之心，也会感受到大自然要说的话，这就是中国古代的“天人合一”、“天人感应”吧？ 

2016年元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