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 度 自 治

                                                作者   甘  地

                              译者 吴  蓓                     校对 徐  培

6、文明

读者：现在你要解释你说的文明是什么意思了。

编辑：问题不在于我的意思是什么。几位英国作家拒绝将这个名称之下被接受的东西称之为文明。有关这个问题, 人们写出了很多的书。人们组成了各种各样的社团, 目的是为国家革除文明的祸害。有一个很好的英国作家还写了一本书, 题目是, “文明：起因与治疗”。在书里, 他把文明称作一种疾病。

读者：为什么我们通常不知道这些？

编辑：答案很简单。我们很少发现有人会在思想上反对自己。那些沉醉于现代文明的人

是不会写文章反对它的。他们关心的是找出支持文明的事实和论据。而且, 他们是无意识地这么做，相信文明是真的。就像正在做梦的人，相信他的梦境是真的。只有从睡梦中醒来，他才不会处于梦幻状态。在文明的祸害下劳作的人就像是做梦的人。我们通常阅读到的作品都是现代文明的捍卫者写的，而在现代文明的信仰者当中, 无疑有一些非常聪明, 甚至是非常善良的人。他们的文字让我们进入催眠状态。因此, 我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卷入现代文明的旋涡中。

读者：你这些话听上去好像蛮有道理的。现在, 你愿意跟我说说, 这方面你都读了些什

么书, 你是怎么看待这种文明的吗?

编辑：让我们先来考虑一下, “文明”一词所描述的是什么样的事物状态。实际上, 文明的真髓是, 置身于文明的人把感官的满足当作生活的目标。我们举几个例子来看看吧。如今，欧洲人的住房比1百年前的好多了。这被认为是文明的象征，而且这也是在提倡物质生活幸福。从前，他们穿兽皮、用长矛做武器。现在，他们穿长裤。而且, 为了装饰身体，他们还穿五花八门的服装。现在他们用5个或更多弹膛的左轮连发手枪代替了长矛。如果一个国家的人民先前没有穿戴那么多服装、靴子之类的习惯，现在接受了欧洲的服装，他们便被认为是脱离了野蛮状态，步入文明开化。从前在欧洲，人们主要是靠体力劳动耕耘自己的土地。现在, 一个人使用蒸汽机可以耕耘大片土地，能够积累大笔的财富。这被当作是文明的标志。从前, 只有极少数人写出有价值的书。现在, 任何人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想印什么就印什么，人们的心灵由此受到了毒害。从前，人们坐四轮马车旅行。现在, 他们坐在火车里，以每天400多英里的速度飞驰。这被认为是文明的高峰。有人说过，随着人类的进步，人乘坐飞船只需几个小时就能到达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人将不再需要双手和双脚，只需按按电钮，衣服就会出现在身旁。按按另一个电钮，就能拿到报纸。再按个电钮，就会有汽车上门等候。人们会有各种各样的的珍馐。一切事情都由机器完成。从前, 人们和别人打架，较量的是体力。现在, 一个人占据山头, 用一支枪就能让几千人丧命。这就是文明。从前，人们在露天干活，想做多少就做多少。如今, 为了工厂或矿山的运行，几千人拥挤在一起, 工作条件连牲畜都不如。为了百万富翁的利益，他们被迫以生命为代价，从事最危险的职业。从前, 人们做奴隶是由于外力的强迫。现在, 人们受奴役, 则是因为金钱的诱惑, 为了贪图金钱买来的奢侈。现在的疾病是从前的人们绝对想象不到的，大批的医生投身于研究疾病的治疗方法中，因此医院增加了。这是文明的一个标志。从前，需要专门的送信人，送信价格昂贵。今天, 任何一个人只花一便士就能叫别人送一封信。真的，花同样的钱，一个人也可以寄出他的感谢。从前，人们每天两三餐的食物都是自己做的面包, 自己种的蔬菜。现在, 人们每隔两个小时就吃点东西，以至难得有空闲做些其它的事情。我还需要多说吗？读几本权威性的著作, 你就可以查明所有这些事情。所有这些事情, 都是文明的表征。假如有人持相反的意见，就说明他愚昧无知。这种文明既不考虑道德, 也不考虑宗教。它的信仰者们若无其事地说, 传授宗教不是他们的事。有些人甚至认为, 宗教是迷信的产物。还有的人披上宗教的外衣，空谈道德。但是20年的亲身经历使我得出结论, 不道德经常披着道德的名义传授。我上面所说的关于文明的一切，连孩子也可以懂得, 这种文明没有任何道德的劝导。文明追求的是增进身体-物质的享受。然而，甚至在这么做的过程中它就悲惨地失败了。

这样的文明是反宗教的，在欧洲, 它使人们深陷其中，以至于身在其中的人看来像是处于半疯癫的状态。他们缺乏真正的体力或勇气。他们以沉迷来维持精力。独处时, 他们几乎不能快乐。妇女本应是家中的皇后, 却徘徊街头，或在工厂做奴工。为了微薄的薪水，单在英国就有50万妇女进入工厂或类似的机构中，在艰苦条件下做工。这个可怕的事实是造成日益高涨的妇女争取选举权运动的原因之一。

只要一个人有耐心等待，这样的文明终将自行毁灭。根据穆罕默德（Mohammed ）的教诲，可以认为这是一种恶魔撒旦的文明。印度教称它为黑暗时代。关于这一点，我不能对你做更详尽的说明了。它正在吞噬英民族的活力。我们必须避免它。议会真的是奴役的象征。假如你进行充分的思考, 你会接受同样的观点，并且停止指责英国人。他们实在值得我们同情。他们是精明的民族，因此我坚信他们会摆脱罪恶。他们足智多谋、刻苦勤奋。他们的思维模式并非天生的不道德。他们心地也不坏。因此我尊重他们。文明不是一种不可治愈的疾病，但千万不要忘记，目前英国人正在遭受它的摧残。

7、印度为何沦陷？

读者：关于文明你说得很多了，足以让我思考再三。目前，我还不知道我应当从欧洲国家接受什么，拒绝什么。但我现在有一个问题。如果文明是一种疾病，如果它正在折磨英国，那么, 为什么英国能占领印度并且长期维持对印度的统治？

编辑：你的问题不是很难回答，我们接着就能详细探讨自治的实质。我知道, 我还得回答你的问题。然而, 让我从你前一个问题开始吧。不是英国人占领了印度，而是我们把印度拱手让出。他们在印度, 并不是由于他们有力量, 而是我们让他们留在这里的。现在, 让我们看看这些见解是否靠得住。他们来到我们的国家，本来是为了做生意。可以想一想东印度公司¹。是谁成就了东印度公司？那时, 他们丝毫没有建立一个王国的意图。是谁帮助了该公司的职员？是谁被他们银器的光泽所诱惑？是谁买了他们的商品？历史表明, 是我们做了这一切。为了马上致富，我们张开双臂欢迎该公司的人。我们帮助了他们。如果我习惯抽大麻（bhang），就会有销售者把它卖给我，我是该谴责他, 还是谴责我自己？谴责销售者会让我改掉抽大麻的习惯吗？再说，即使一位销售者被赶走了，难道不会有另外一位取而代之吗？一个真正要为印度服务的人会寻根问底。如果是暴食暴饮导致我消化不良，责怪饮水肯定是不能让我免除消化不良。探明病因的医生才是真正的医生。如果把你自己想象为诊断印度疾病的医生，你一定会找出印度沦落的真正原因。

读者：你说得对。现在我想, 你不必跟我大费唇舌来彻底说明你的结论。我没有耐心来了解你进一步的观点。我们现在就有一个最有趣的话题。我要追随你的思路。感到困惑的时候, 我会打断你。

编辑：我担心, 尽管你热情十足，但是, 进入深入探讨时，我们的观点会有分歧。不管怎样，只有当你打断我时，我才会与你争论。我们已经看到, 英国商人在印度能够立足, 是因为有我们的鼓励。我们的王公们彼此争斗时，都去寻求东印度公司的支援。这家公司娴于商业, 也娴于战争, 没有道德问题的困扰负担。它的目的就是扩大买卖、赚钱。它得到了我们的支持, 增加了货物仓库的数量。为保护仓库，它雇用了一支军队，而我们也利用这支军队。把我们当初的所作所为归咎于英国人, 这难道不是无用无益的吗？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剑拔弩张，这也给予该公司可乘之机。我们就是这样为东印度公司控制印度创造了条件。因此, 更真实的说法是, 是我们把印度出让给了英国，而不是印度被英国打败了。

读者：现在，你能告诉我英国人是怎样能够守住印度的吗？ 

编辑：把印度出让给他们的原因也使他们得以守住印度。有些英国人说, 他们是靠剑来夺取印度, 也是靠剑守住印度的。这两种说法都不对。要守住印度根本不需要剑。其实, 纯粹是我们自己把他们留在这里。据说, 拿破仑把英国人形容为开店铺的民族。这种说法恰如其分。为了商业利益，他们想方设法，力保任何领地。他们的陆军, 他们的海军就是用来保护商业利益的。当德兰士瓦²没有显示出这方面的吸引力，已故的格莱斯顿先生³就认为, 英国不应该继续把持该地区。一旦那里成了有利可图的地方，抵抗就导致了战争。张伯伦先生⁴很快发现, 英国人喜欢在德兰士瓦享受宗主权的地位。据说, 有人问已故的克鲁格总统⁵, 月球上是否有黄金。他回答说, 极其不可能，因为假如有的话，英国人早就把月球吞并了。只要记住金钱是英国人的上帝，许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同理，我们留住英国人, 也是为了我们卑贱的私利。我们喜欢跟他们通商，他们用巧妙的方法使我们高兴，然后从我们这里拿走他们想要的东西。把这一切归咎于他们, 就等于是使他们的权力永久化。我们内斗不已，进一步加强了他们的控制。如果你同意上述观点，就说明了英国人是为了商业贸易进入印度。为了同一个目的，他们留在印度，而我们帮助他们这么做。他们的军队和弹药完全是无用的。在这方面, 我要告诉你, 在日本是英国的旗帜在飘扬，而不是日本的旗帜。为了经商，英国和日本签订了条约。你将会看到，假如他们不出差错，他们在日本的买卖会大大扩张。英国人希望把整个世界变成一个大市场，以便销售他们的商品。诚然，他们做不到这一点，但谁也不能说他们没有尽力。他们将竭尽全力, 争取达到这个目的。

1. 译注：the Company Bahadur，亦即英国东印度公司，the British East India

Company

2. 译注：Transvaal，南非的一个省。

3. 译注：William Gladstone，于1868年-1894年间四任英国首相。

4. 译注：Neville Chamberlain，1869年-1940年, 英国政治家, 1937-1940年任首相。

5. 译注：Paul Kruger，1825年-1904年。南非政治家。1883年－1900年任德兰士瓦共和国总统

8，印度的状况

      读者：现在我懂了为什么英国人能控制印度。我想知道你是怎样看待我国的状况。

      编辑：印度的状况令人伤心。一想到它，我就眼泪盈眶，喉咙发紧。我很怀疑我是否能解释清楚我心中的想法。我深思之后的观点是, 印度正在被压倒在地，不是由于英国人的压迫，而是由于现代文明。在现代文明这头巨兽的可怕重压下，它呻吟喘息。它还有时间逃脱，但一天比一天困难。宗教对我来说是珍贵的, 因此我的头一个抱怨就是, 印度正在丧失宗教信仰。在此我不是指印度教、伊斯兰教，或琐罗亚斯德教¹，而是指所有宗教的基础正在丧失。我们正在离开神。

     读者：怎么会是这样呢？

     编辑：有一种对我们的指责，说是我们印度人是懒惰的人民，而欧洲人足智多谋、奋勇进取。我们接受了这个指责，因而希望改变我们的状况。印度教、伊斯兰教、琐罗亚斯德教、基督教，以及所有其它的宗教无不教导我们，对世俗的追求要淡然置之，对神圣的追求要积极主动，我们要为世俗的野心设定界限，而对宗教的热忱应当是无限的。我们的活动应被导向对后者的追求。

读者：你似乎在鼓励宗教欺骗。许多骗子用同样的语谈论宗教，把人民引上邪路。

 编辑：你这是对宗教的不当指控。毫无疑问, 各种宗教都有骗子。哪里有光明，哪里就有阴影。我愿坚持认为, 世俗事物中的骗子远比宗教中的骗子恶劣。我正努力向你解释的文明的骗子, 在宗教中根本找不到。

 读者：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在宗教的名义下，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互相争斗。出于同样的原因，基督徒和基督徒相互冲突。在宗教的名义下，成千上万的无辜者遭受杀害，成千上万的人被焚烧，被拷打。无疑，这比任何文明都更恶劣。

 编辑：我认为，你刚才说的这些苦难远比文明所带来的苦难相对更容易忍受。大家都明白, 你提到的残忍行径不是宗教的一部分，尽管它们打着宗教的名义，因此这些残忍行径没有了结。只要有无知、轻信的人民，它们会一再发生。但在现代文明的火焰中被毁灭的受害者却没有尽头。它的致命后果是, 人们走近它的灼热的火焰，却仍然相信它对人只有好处。他们变得完全没有宗教信仰，并且事实上也从世界上得不到任何好处。文明就像一只老鼠, 一边抚慰我们, 一边又啃噬我们。它的影响充分展现时，我们将看到，与现代文明相比，宗教迷信是无害的。我这并不是主张宗教迷信要继续下去。我们肯定要竭尽全力与宗教迷信做斗争。但我们不能通过蔑视宗教的方式来跟宗教迷信斗争。我们只能通过理解、保护宗教的方式来做斗争。

 读者：然后, 你会说, 英国统治下的和平是无用的累赘？

 编辑：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说你看到了和平，反正我是没看到。

 读者：你这是轻视暗杀团团员²、 宾德人（Pindaris）和俾尔人（Bhils） ³对印度造成的恐怖。

 编辑：如果你慎重思考的话，你将看到, 恐怖行动绝对不是那么了不得的大事。如果恐怖是件重要的事情，那么, 在英国人出现之前，其他的人早就死光了。况且，目前的和平仅仅是名义上的。因为有了它，我们变得软弱胆怯。我们不能认为英国人改变了宾德人和俾尔人的本性。因此，与其有人来保护我们免遭宾德人的危害，使我们变得柔弱，还不如忍受危害的风险。我宁可被俾尔人一箭射死，也不愿寻求怯弱的保护。没有这样的保护，印度是英勇的印度。当麦考莱⁴说印度人实际上很胆怯时，他暴露出他的极端无知。这种指控绝对不适合印度人。在坚强的山民居住的地方，狼和老虎大批出没，如果胆小鬼住在那里，无疑他们早就进了坟墓。你曾访问过我们的田野吗？我敢向你保证, 至今农场经营者毫不害怕地睡在他们的农场上。但要英国人、你和我睡在他们睡觉的地方，就会犹豫不决。力量来自内心的无所畏惧，而不是来自身体的肌肉。还有，我必须提醒渴望自治的你，别忘了俾尔人、宾德人和暗杀团团员都是我们的同胞。征服他们是你我的工作。只要我们还在害怕自己的兄弟，我们就不能达到自治的目标。

1. 译注：Zoroastrianism 琐罗亚斯德教, 又称拜火教、 袄教、 火教。

2. 译注：Thugs，昔日印度强盗与杀人者的宗教组织暗杀团成员，始自13世纪，终于19世纪。

3. 译注：Bhils，东印度西部及中印度善射之原始民族。

4. 译注：Thomas Babington Macaulay (1800-1859)，英国历史家、评论家、诗人及政治家。

9、印度的状况（续）：铁路

      读者：我一直以为印度有和平，现在你却使我失去了这种慰籍。

      编辑：我只对你谈了我对宗教方面的看法。假如我告诉你我对印度贫困的看法，你可能会开始讨厌我。因为迄今为止，你我认为对印度有益的事物，在我看来已经不是那样了。

      读者：你说的是什么呢？

      编辑：铁路、律师和医生使这个国家变得如此穷困，以至如果我们不及时觉醒，我们将被毁灭。

      读者：的确，现在我担心我们的意见不可能一致。你所抨击的制度, 正是我们直到现在一直认为是好的制度。

      编辑：这就需要发挥耐性了。对文明的各种罪恶的真正内在性,你理解起来是要有些困难的。医生告诉我们, 痨病病人快要死了的时候，仍然不会放弃自己会活下去的想法。痨病不会给人带来明显的损伤疼痛, 相反, 还能让病人的脸色发红, 让人误以为一切安好。文明就是这样一种疾病，我们必须特别留神。

      读者：那好，那就让我听听你对铁路的看法吧。

      编辑：你肯定很清楚，要不是有了铁路，英国是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牢固控制印度的。铁路还传播了瘟疫。没有铁路，大批的人不能四处流动。他们是瘟疫细菌的携带者。以前，我们有自然的隔离。铁路还增加了饥荒出现的频率, 这是因为有了便利的火车，人们把谷物送往价格最昂贵的市场出售。人们变得满不在乎，因此, 饥荒的压力增加了。铁路使人的罪恶天性膨胀。坏人以更快的速度实现他们罪恶的图谋。印度的圣地变得不再神圣。从前, 人们拜访这些地方，一路上历经千辛万苦。因此, 一般而言，从前只有真正的虔诚信徒才去朝拜圣地。如今, 流氓无赖也前往圣地, 去了只是胡作非为。

      读者：你说的这些都是一面之辞。好人可以去圣地，坏人也可以。为什么他们不能充分利用铁路的好处？

    编辑：善行传播起来总是慢如蜗牛爬行, 跟铁路没有多少干系。那些要做好事的人都是不自私的人, 他们从不匆忙。他们知道, 使人有心向善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是, 恶行传播起来, 却能迅疾如飞。建造一所房子需要耗费时日，捣毁它只需要瞬间。因此，铁路可以成为只是传播罪恶的媒介。铁路是否传播了饥荒, 这可以争论，但毫无疑义的是, 它扩散了罪恶。

      读者：就算是那样，铁路确实带来各种各样的弊端, 但是, 有一个事实足以抵消铁路的所有弊端，这就是, 由于有了铁路, 我们在印度看到了民族主义的新精神。

      编辑：我坚持认为这是个错误。英国人跟我们说, 我们以前不是一个民族国家(nation)，需要几个世纪的时间才能成为一个民族国家。这种说法没有根据。他们来到印度之前，我们就是一个民族国家。有一种思想鼓舞着我们。我们的生活方式是一样的。正是因为我们是一个民族国家，他们才能建立一个王国。然后, 他们对我们实行分而治之。

      读者：这点需要你给予解释。

      编辑：我不是要说, 因为我们是一个民族国家，我们就没有差别。但是, 人们知道, 印度先前的贤达步行或乘牛车走遍印度, 学习彼此的语言, 彼此并不疏远。那些富有远见的先辈们在南方建立了塞都盘驮（Setubandha ）¹，在东方建立了扎格纳特（Jagannath）²，在北方建立了赫尔德瓦尔（Hardwar）。他们建立这些朝圣的地方, 你认为他们的意图是什么呢？你会承认, 他们不是傻瓜。他们知道, 不出家也照样能敬拜神。他们教导我们，心中燃着公义的人就像神圣的恒河在自己的家里。但是, 他们也看到, 大自然造就了印度这块完整的土地。因此, 他们提出, 印度一定是个完整的国家。从这一论点出发，他们在印度四处建起神圣的庙宇，激发人们一个国家的观念。这种作法在世界其它地方是找不到的。我们印度人是一个整体，而世上没有两个英国人是这样的。只有你、我和其他一些自以为文明开化和高人一等的人才会想象我们是许多民族国家。铁路出现之后，我们开始相信有民族差别。现在, 你可以说, 由于铁路, 我们开始消除差别。这就好像吸鸦片的人在吸食鸦片之后明白了鸦片上瘾的害处, 于是就说吸鸦片有好处。我请你好好想一想我对铁路的看法。

      读者：我很乐意这么做，但现在我就有了一个问题。你向我描述了前伊斯兰教时期的印度，但现在我们有穆斯林、帕西人³和基督徒。他们怎么能同属于一个民族国家呢？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是宿敌。我们的许多谚语都能证明这点。穆斯林面向西方朝拜，而印度教徒面向东方。穆斯林看不起印度教教徒, 认为他们是偶像崇拜者。印度教徒崇拜牛，穆斯林屠宰牛。印度教徒信奉不杀生的教义，穆斯林不相信。我们在每一个方面都是如此不同，印度怎么能是一个民族国家？

1.原注：Rameshwar意为罗摩自在，南印度宗教祖师名。

2.译注：意为万神之地。

3.译注：Parsis  印度拜火教徒。

10、印度的状况（续）：

印度教徒和穆斯林

编辑：你最后的这个问题很重要。然而，假如慎重思考一番，人们将会发现问题容易解决。问题出自铁路、律师和医生的存在。我们接下来就要探讨后面两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铁路。然而, 我想补充一句，大自然造就人，是要把人的活动限制在他手脚能到达的范围里。如果我们不乘火车和类似的令人疯狂的交通工具从一处匆忙赶到另一处，由此而来的绝大多数混乱就能避免。我们的麻烦来自我们自己的创造。在人体构造中，神给人到处活动的野心设置了一个限度。但是，人很快就着手发现了超越限度的手段。神赋予人智力，使人能认识他的创造者。人滥用了他的智力，以便忘记了他的创造者。神创造我，本意是要我只能服务周围的邻居，但在自负中，我自称发觉我必须身体力行服务世上每一个人。在这种不可企及的追求中，人们和不同种类、不同宗教的人有了往来，以至头脑给弄得一片混乱。根据这样的推理，很显然, 铁路是最危险的人类造物。由于铁路, 人远离了他的神。

读者：我迫切地想听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伊斯兰教的传入没有使我们的民族国家由凝聚走向离散吗？

编辑：印度不可能因为居民属于不同的宗教就不再是一个民族国家。外国人的到来并不一定能摧毁这个民族国家, 因为他们可以融入进来。只有这样一种状况占上风的时候, 一个国家才能算是一个民族国家。这样的一个国家必须具备消化外来文化的功能，而印度一直是一个这样的国家。现实中，有多少个人，就有多少宗教。但是, 对民族国家精神有意识的人不会干涉别人的宗教。如果干涉，就不能把他们看成是一个民族。如果印度教徒认为, 生活在印度的只能住印度教徒，那他们就是生活在梦境里。印度教徒、穆斯林、帕西人和基督教徒, 他们都把印度当作自己的国家，他们彼此是同胞，即便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他们也必须共同生活在这个国家。世界上没有哪个地方，一个民族跟一种宗教是同义词，印度也从来没有这样。

读者：但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先天的仇恨是怎么回事？

编辑：这种说法是我们的共同敌人发明的。在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发生冲突时，他们肯定也是说这一类的话。他们停止冲突已经有很长时间。怎么会有天生的仇恨呢？你也应当记住，只有在英国人占领印度之后，我们才不停地发生冲突。印度教徒先前在穆斯林统治区兴旺昌盛，穆斯林在印度教地区也一样。每一方都认识到, 相互冲突是自杀行为，没有哪一方会在武力的胁迫下放弃自己的宗教信仰。因此，双方都决定和平相处。随着英国人的出现，争吵重新开始。

你引用的谚语是双方冲突时产生的，现在去引用它们显然是有害的。难道我们不该牢记许多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有相同的祖先，血管里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吗？人们改变了信仰，他们就要成为敌人吗？穆斯林的神和印度教徒的神不同吗？宗教是汇聚到一个共同点的不同路径。只要我们达到一个相同的目标，走不同的道路又有什么关系？争吵的理由在哪里呢？

况且，在湿婆神和毗湿奴神的信徒之间也有势不两立的的谚语，但没有人因此说双方不属于一个民族国家。据说，吠陀教与耆那教不同。但两者的信徒并不是属于不同的民族国家。事实是，我们有了奴性，因此就要争吵，并因此喜欢第三方来仲裁。印度教有偶像破坏者，穆斯林当中也有。当我们掌握的真正知识越多，我们就越能理解, 我们其实不必和其它宗教的人交战。

读者：现在我想知道你关于保护牛的看法。

编辑：我本人尊重牛，也就是说, 我对牛怀着崇敬。印度是个农业国家，她依靠牛，牛是印度的保护者。牛是有几百种用途的非常有用的动物。我们穆斯林兄弟会承认这点。

但是，就像我尊重牛一样，我也尊重我的同胞。一个人无论是印度教徒还是穆斯林，他正像牛一样有益。那么，我要为救一头牛而去殴打或杀害穆斯林吗？如果这么做的话，我就成为穆斯林的敌人，以及牛的敌人。因此我知道, 保护牛的唯一办法是接近穆斯林兄弟，劝说他为了国家和我一起保护牛。如果他不肯听我的劝告，我就应当放开牛，理由很简单，这件事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如果我对牛过于怜悯, 为了挽救它, 我应该牺牲自己的生命，而不能剥夺我兄弟的生命。我认为, 这就是我们宗教的法则。

人们变得固执己见，事情就麻烦了。我要这么做，而穆斯林兄弟要那么做。如果我采取居高临下的态度，他也会同样回报。如果我向他有礼貌地鞠躬，他也会更加有礼貌。如果他不这样做，别人也不会认为我鞠躬错了。印度教徒坚持己见时，杀牛的事情增加了。在我看来，保护牛的协会也可以看成是杀牛的协会。我们居然需要这样的协会, 这是我们的耻辱。我想，我们忘记了怎样保护牛时，我们才需要这样的协会。

当一位同胞兄弟正要杀死一头牛的时候，我要怎么办？我是去杀死他, 还是跪倒在他的脚下恳求他？如果你认为我应当选择后一种作法，那么，我也必须用同样的作法对待我的穆斯林兄弟。

当印度教徒虐待牛时，又有谁保护牛免于受难？当印度教徒用棍子无情地痛打牛崽时，有谁会去开导劝说他们？但这并没有妨碍我们仍然是一个民族国家。

最后，如果印度教徒信奉不杀生的教义是真的，而穆斯林不信奉，请问, 前者的责任是什么？圣典上没有写着信奉不杀生宗教的人可以杀害同胞。对他而言, 道路是笔直的。为了拯救一个生命，他不能杀害另一个生命。他只能恳求说, 他的唯一的责任是不杀生。

但是, 每一位印度教徒都信奉不杀生吗？追根究底，实际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奉行这样的一种宗教，因为我们的确都在毁灭生命。据说, 我们信奉印度教, 是因为我们想摆脱杀害任何生命的倾向。一般来说，我们可以看到许多印度教徒参与吃肉，因此他们没有遵守不杀生。因为印度教徒信奉不杀生，而穆斯林不信奉这样的教义, 于是就说双方不能和睦相处，这种说法是荒谬的。

我们头脑中有这样的想法, 是由于自私和骗人的宗教导师的灌输。最后，是英国人的成全。英国人有写历史的习惯。他们声称要研究各个民族的风俗习惯。神赋予我们有限的才智，但他们却譖用神性的能力，沉溺于新奇的实验。他们用极其赞美的言词来描绘他们的研究, 让我们进入催眠状态, 也去相信了他们。我们在无知的状态中拜倒在他们的脚下。

那些不愿意误解事物的人可以去读《古兰经》。他们将会发现, 其中有成百上千的章节都是印度教徒可以接受的。《薄伽梵歌》中也包含许多段落, 没有一位穆斯林会对这些段落提出异议。难道因为《古兰经》中某些片段我不能理解或不喜欢，我就要讨厌穆斯林吗？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我不想和一位穆斯林争吵，他就没有办法和我争吵起来。同样，如果一位穆斯林拒绝找碴和我争吵，我也无力制造争吵。一只手臂猛击空气会脱臼。如果每个人努力去理解自己宗教的真谛并坚持它，不让骗人的宗教导师号令指挥他，争吵就没有存在的余地。

读者：但是英国人会让双方携手并进吗？

编辑：因为你的胆小，你才会提出这个问题。它反映出我们的浅薄。如果兄弟两人想要和平相处，第三方有可能把他们分开吗？如果他们听信别人的谗言，我们就要认为他们是傻瓜。同样，如果我们任凭英国人分裂我们，我们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就应当归咎于我们自己的愚蠢, 而不是归咎于英国人。一个陶罐在撞击下会破碎。假如一块石头打不碎它, 再来一块就会碎。保住这陶罐的方法不是让它免受打击的危险, 而是设法把它烧制得没有任何石头可以打碎它。我们必须要使我们的心变得像烧制完美的陶罐。这样, 我们才能坚强如钢, 能够抵御所有的危险。印度教徒可以很容易地做到这点。他们人数众多，他们自认为他们更有教养，因此, 他们有更强的能力抵挡住任何攻击, 维持与穆斯林的友好关系。 

印度教徒跟穆斯林这两个群体之间存在着互不信任。穆斯林因而向莫利总督（Lord Morley）请求某些特许权。印度教徒为什么要反对呢？如果印度教徒不反对，英国人会注意到这一点，穆斯林将渐渐地信任印度教徒，兄弟情谊就会油然而生。求助于英国人来排解我们的争端，我们应该对此感到羞耻。每个人都会发现，放弃反对，印度教徒不会损失什么。激发他人信任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遭受过任何损失。

我并不是说, 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永远不会争斗。两个兄弟住在一起也会常常吵架。有时候, 我们还会打破头。这种事情其实不必发生，但是,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通情达理。人们狂怒时，会做出许多愚蠢的事情。我们不得不忍受这种事情。但是, 我们真的发生争吵时，我们肯定不想聘请律师，也不要求助于英国人, 或对簿公堂。两个人打架，双方的头被打破，或者其中一个人的头被打破。第三方怎样能在他们之间主持公道？打架的人可以预先知道打架会让人受伤。

11，印度的状况（续）：律师

读者：你跟我说，两个人吵架不应该去法庭，这太让我震惊了。 

编辑：无论你是否认为这种事情令人震惊，这是实情。你的问题使我们注意到了律师和医生。我确信是律师奴役了印度，加剧了印度教和伊斯兰教的纷争，确立了英国的权威。 

读者：提出这些指控很容易，但你很难给出证明。除了律师，谁能向我们显示通往独立的道路？谁来保护穷人？谁来维护正义公道？例如，已故的马恩 莫罕 高士（Man Mohan Ghose）免费为许多穷人辩护。你大力赞扬的国大党，它的存在和活动离不开律师的工作。你公然抨击这些令人尊敬的人,是不公正的。你贬低律师是在滥用新闻自由。 

编辑：我的想法一度和你的一模一样，我无意要你相信他们没做过一件好事。我纪念高士先生。他真的是帮助了穷人，国大党在一些事情上得益于律师，这种说法也是可信的。律师也是人，每个人都有好的一面。然而, 每当提起律师做好事的时候，我们总是发现, 他们做好事是因为他们是人，而不是律师。我要向你说明的是律师职业的不道德，这种职业沉浸在诱惑中，从事这种职业的没几个人能够逃脱.

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发生了纷争。一个普通人会请他们不计前嫌，他会告诉他们说, 他们双方或多或少都有过错，并且劝他们不要再争吵。但是, 他们去找律师, 事情就不一样了。律师的职责是跟他们的当事人站在一边，找有利于当事人的解决办法跟论据，而这些法律论据常常是当事人所不知道的。假如律师不这样做事，就会被认为贬低了他们的职业。因此，律师通常不是去压制纷争， 而是推进纷争。而且，人们从事律师职业, 不是为了帮助他人摆脱悲惨的境况，而是为了自己致富。这是发财致富的一条道路，他们的利益在于繁衍纷争。就我所知，人们有纷争，他们就高兴。小律师实际上制造纷争。他们四处招徕，就像是许许多多的水蛭，吸吮穷人的血。律师是没有什么事可做的人.为了享受奢侈的生活，懒惰成性的人选择律师的职业。我说的可是真话。任何其它的理由都只是借口。发现律师职业崇高的是律师。他们编织法律，就像编织自我赞美一样。他们决定他们收取什么样的费用，他们如此自吹自擂，让穷人简直把他们看做是神仙下凡。

为什么他们要比普通劳动者索要更多的费用？为什么他们的职业要求更高？究竟从哪方面来看, 他们跟劳动者相比，对国家更有益？做好事的人该得到更多的报酬吗？如果他们是为了钱才为国家做事，怎么能说他们是好人？ 

对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纷争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纷争常常是律师的干预引起的。有些家庭就这样给他们毁了，他们还使兄弟之间反目为仇。一些公侯国被律师控制, 结果负债累累。许多人的钱财给洗劫一空。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但是, 他们给国家造成的最大危害是巩固了英国人的统治。假如没有法院，你认为英国人还能维持他们的统治吗？以为法院是为了人民的利益建立的，这种想法是错的。那些想永久把持权力的人通过法院达到他们的目的。如果让人们自己解决纷争，第三方就不可能向他们施加任何权威。真的, 人们通过打架, 或者通过寻求亲属了断纷争, 就不是那么有男子气。假如他们求助于法庭，他们就是更加怯弱和胆小了。用打架来解决争端肯定是一种野蛮的标志。但如果我请第三方来解决你我之间的纷争，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可以肯定，第三方的决断并不总是正确的。只有当事方知道谁对谁错。我们由于头脑简单加上无知, 才会以为陌生人拿走我们的钱, 会给我们公道。

关键是要记住, 没有律师，就没有法院，或法院就不起作用; 没有了法院，英国人就无法统治。假设只有英国的法官、英国的律师和英国的警察，他们就只能统治英国人。离开了印度的法官和印度的律师，英国人就无法统治印度。律师是怎么来的，他们怎样得到优惠待遇，这些事情你应该清楚明白。然后，你会和我一样痛恨律师行业。如果律师放弃他们的职业，认为当律师就像卖淫一样可耻，那么, 英国的统治在一天之内就会崩溃。对我们提出指责, 说我们喜欢纷争和打官司，就像鱼儿喜欢水, 他们可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所说的关于律师的那些话也适用于法官，他们是近亲，互相支持。

12、印度的状况（续）：医生

读者：现在我理解了律师，他们做了好事是由于偶然。我感到律师职业实在可恶。你把医生也归于同类，那是怎么回事？

编辑：我向你说的观点，是我从别人那里接受过来的，不是我的首创。西方的作家在谈到律师和医生时，用的是更为激烈的措辞。有一位作家把整个现代文明制度比作见血封喉树¹。它的树枝是寄生的职业，包括法律类和医学类的职业。树干上悬挂着真正的宗教之斧。不道德是树根。因此你可以明白，这些观点不是出自我的头脑，而是代表了许多人的总体经验。我曾经十分热爱医生职业，为了国家，我一度立志当医生。我现在不再有这个想法。现在我理解为什么在我们当中, 以印度传统医术给人治病的人没有声誉卓著的地位。

英国人的确有效地利用了医生职业来控制我们。人们知道，一些英国医生利用他们的职业，跟好几个亚洲统治者交往，谋求政治好处。 

医生几乎使我们精神错乱。有时候我想，即使庸医也要比高级医生好。我们先这样想一想, 医生的职责是照看人的身体。或恰当地说，这还不是他们的职责。他们的职责是祛除身体的病患。那么, 疾病又是怎样产生的呢？当然是由于我们的疏忽或放纵。我吃得太多，就会消化不良。我去看医生，他给我开药，我就被治好了。我又去暴食，再吃医生的药。如果第一次我不吃药，我就会遭受应得的惩罚，我就不会再去暴食了。但医生进行干预, 助长了我的放纵。我的身体肯定感到舒服了，但我的心智却虚弱下来了。因此, 持续不断的医疗必将导致控制心智的能力下降。

我沉溺于恶习，感染上疾病，医生治愈了我。十之八九，我会重蹈覆辙。如果没有医生的干预，大自然会发挥它的作用，我将获得自我控制的能力, 从恶习中摆脱出来，成为幸福的人。

医院是传播罪孽的机构。人们减少对自己身体的关怀，道德堕落就会增加。欧洲医生是最坏的医生。出于照看人的身体这种错误的目的，他们每年杀害成千上万的动物。他们进行活体解剖。没有任何宗教会认可这种做法。所有的宗教都认为, 没有必要为了我们的身体而夺走那么多的生命。

这些医生违背了我们的宗教直觉。他们绝大多数的药物，不是含有动物脂肪, 就是含有烈性酒。对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来说，这两种东西都是宗教禁忌。我们可以自认为文明开化，把宗教禁忌视为迷信，肆意享用我们喜好的东西。事实上, 是医生诱惑我们去放纵，结果我们被剥夺了自我控制能力，变得萎靡不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适合为国家服务。学习欧洲医学就是加重我们的奴役。

值得考虑的是，为什么我们选择医生职业？肯定不是为了服务人类。我们当医生, 是为了获得名誉和财富。我已经尽力说明, 医生职业不是真正为了服务人类，而是有损于人类。医生炫耀他们的知识，收取超额的费用。他们的药品，本来只值几个便士，却卖几个先令²。平民百姓由于轻信和希望祛除某些病患，甘愿受欺骗。我们知道的庸医难道不比披上仁慈外衣的医生更好些吗？

1. 译注：the Upas tree，爪哇产的桑科毒树。

2. 译注：1先令等于5个便士。